鲁迅的巜故乡,鲁迅的故乡是哪

2024-04-14 11:23:28 综合百科 投稿:LE
最佳答案《故乡》是现代文学家鲁迅于1921年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,小说以“我”回故乡的活动为线索,按照“回故乡”到“在故乡”,最后“离故乡”的情节安排,依据“我”的所见所闻所忆所感,着重描写了闰土和杨二嫂的人物形象,从而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后农村破产、农民痛苦生活的现实,

鲁迅的巜故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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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故乡》是现代文学家鲁迅于1921年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,小说以“我”回故乡的活动为线索,按照“回故乡”到“在故乡”,最后“离故乡”的情节安排,依据“我”的所见所闻所忆所感,着重描写了闰土和杨二嫂的人物形象,从而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后农村破产、农民痛苦生活的现实,同时深刻指出了由于受封建社会传统观念的影响,劳苦大众所受的精神上的束缚,造成纯真的人性的扭曲,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冷漠、隔膜,表达了作者对现实的强烈不满和改造旧社会、创造新生活的强烈愿望,该小说入选初中语文,人民教育出版社九年级(上册)。

鲁迅先生的《故乡》,写的其实是"变与不变"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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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句话月是故乡明,故乡对于每个中国人来说,都是自带滤镜的地方,故乡的食物是美味的,故乡的景色是怡人的,故乡的人是和蔼可亲的。鲁迅先生也曾以《故乡》为题写过一篇中篇小说,只是,年少时读不懂文章中故乡的意义,读懂已物是人非。

故乡的破碎

人们总是善于对记忆粉饰太平,鲁迅先生的《故乡》写的就是美好破碎的事情而已,记录的是一个中年人从近乡情更怯的迷茫,到撕碎记忆的过程。这个过程是惨烈的,尤其是对主角——讯哥儿来说。

回乡之前的雀跃

我们不妨来细细梳理一下,在文章刚刚开头描写的不是人们回乡的激动,而是回乡经历的困难:我冒着严寒,回到相隔二千余里,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。鲁迅先生用简单的语句就说出了故乡对于我的意义有多么的深刻,才会在深冬的冰天雪地,跋山涉水两千多里,也要回到故乡。

可是这么想要见到的故乡,见到之后我开心吗?并不,我很难过,因为故乡回不去了才有意义,回忆中的食物总是美好的。在见到故乡后,我的第一印象却是冷,天气的阴冷,风的寒冷,景象的萧索之冷,以及我心中的凄冷。与故乡的重逢,鲁迅先生又是用一句话就表达出来:阿!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?

一句反问句,问的是别人吗?不是,问的是他自己,我记忆中的故乡是美好的,虽然模糊,没有什么具体的好,说不出来,但它在我心中就是好的。这也是很多人心境,不仅是外定居的年长之人,甚至在外读书的孩子,经过一个学期的时间,总是分外的想念家乡的好,就像笔者总是对家乡的牛肉汤情有独钟,离家时它就是笔者对家乡的想念。

那文中的我回家又是因为什么挂念呢?为的不过是家乡的人罢了: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。他就是大家熟悉的少年闰土,也是我年少时的好友,更是我对故乡最后的怀念。在这个意义上,回乡也正是寻梦,表达了一个出走异乡的现代文明人对于故乡的眷恋,一种难以割舍的乡土情怀。

故乡之邻的破碎

虽然是为了闰土而来,但是家乡不可能只有闰土一个人,总有些邻里,可邻里在我回乡后也是破碎的后果。这个邻里是谁?就是豆腐西施。只是她也没能逃脱破碎的命运。从印象中美丽的豆腐西施变成了嗓音尖利、只爱贪便宜、尖利的女人。

在描写她的时候用的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传统法子:这模样了!胡子这么长了!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。我们可以从这话的意思中知道这大约是一个见过我的熟人,只是,当我抬起头,看向她,却茫然了,因为我的记忆中,没有这样的一个像圆规一样的女人,在她我抱过你的话语中,我仍旧是愕然,还要靠母亲的帮忙,才知道这样的一个圆规式的女人,竟然是我心目中美丽的豆腐西施。

邻居的变化最直观的便是外貌之变化:从擦粉的豆腐西施变成了,高颧骨、薄嘴唇的尖利长相。更让我愕然的是她整个人的变化,她在对我讲话时神情是鄙夷的神色,语气是冷笑,多像一个尖酸刻薄的圆锥。

但是她又是矛盾的,尖酸、鄙夷的同时却仍想着要占便宜,在看不起我的同时,还试图通过敷衍的奉承来占些小便宜,说我发达了、阔绰了,家中的东西家具定是不要了,再贬低自己是小户人家,太寒酸很是需要。可是当时的情形时,我和母亲刚刚到家,双方都还没来得及真正的交谈,豆腐西施不可能知道我到底阔不阔,需不需要这些东西,违心说此话的目的非常的简单,就是为了打秋风罢了。

可如果只是简单的贬低自己,抬高我,还能说她是为了占便宜用心良苦,可她甚至将自己的偷盗行为诬陷到闰土头上:掏出十多个碗碟来,议论之后,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,为什么?不过是闰土过得苦,她不怕得罪他罢了。当我和母亲表现出拒绝她占便宜,她便不高兴,说越是有钱人越是小气,根本没有意识到东西不是她家的,是我的,我其给谁都是我的心思做主,将她的不是转嫁到我身上,妥妥的道德绑架,大家不妨对比一下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?

故乡老友的破碎

可是这只是一个熟人形象的破碎而已,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无语一阵变好了,对我的致命打击是闰土这个故友的改变。我回乡的目的,鲁迅先生在开头便以说明就是为了闰土: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。闰土才是我对故乡的最真切的记忆,连母亲提起他的名字,我都能清楚的记起和他一起玩耍的时光: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,甚至他儿时的样貌,我也是记得清楚:紫色的圆脸,头戴一顶小毡帽,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。

在我的心里,闰土和自己儿时的回忆才是故乡迷人、惹人向往的原因,因为有他故乡才变得清晰,原本因为打秋风的邻居而不悦的心情都变得明朗起来,故乡也从灰蒙蒙变得美丽起来。听到闰土会来,作者就满心欢喜的期盼着,足见对他的深情厚谊。甚至听到她的名字都变得激动不已,连忙问他过的好吗,这就是对故友的怀念啊。

在未见闰土前我是激动的,听到有人进来就连忙站起来,急忙出去迎接,见到闰土时,脑中回想的只有两人一起玩耍的时光:角鸡,跳鱼儿,贝壳,猹,但是真正见到了闰土却说不出口来,这就是成年人见到老友的反应以及隔阂啊,真实又伤感。

而闰土的变化是多方面的,首先是容貌的变化:从原本的紫色的圆脸,头戴一顶小毡帽,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,变成了灰黄,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;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,周围都肿得通红。这不仅是年纪的加深,更是从一个没有经历过世事苦难的儿子成长为了父亲,成了家人的靠山。见此情形,原本关心闰土境遇的我就已经知道了他国的不如意,原本关怀的话,也不知如何问出口,只能化为简单的问候,但是换来的也是摇头。

但是更重要的是闰土对我的称呼的改变,原本一个爽朗的少年、好友,见面后既有好友见面的欣喜,还有凄凉的深情,无法回应我的闰土哥的称呼,更是叫我老爷。社会的侵染改变了一个心的心气,让生气勃勃、没有阶级意识的少年,在权衡之下称呼自己的故友为老爷,老爷是带着深刻的阶级隔阂的,是多么的让人心惊。像不像毕业多年后的同学聚会?

未变的真心

故乡也有没有变的动词,不变的是人与人的情谊,闰土的孩子:就是先前的闰土,没有经历过社会浸染的单纯孩子。他和宏儿结下了友谊:可是,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……和当年闰土对着我说:现在太冷,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。一样的带着单纯的少年气,没有阶级和寒暄客气,只有少年人的相交,这大概是鲁迅先生的善意,不希望真情都沾染上烟火气。

而我与母亲离开时,闰土一大早就赶来,也是情谊不变的表现,只是变的是人心,人明了世事,便带着世俗的眼光世俗的心,即便满心的惦念也只好顺从着世事,爱你个人与人之间架起高墙,仿佛成年人的世界没了单纯,这也是鲁迅先生为中国人感到的悲哀。《故乡》以一个中年人的视角,写了回到故乡后,发现一切都变了,故乡不再,是人与人的改变,变得是人,从来不是生活着人的土地。

赏读:鲁迅文集——《故乡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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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:

我冒了严寒,回到相隔二千余里,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。

时候既然是深冬;渐近故乡时,天气又阴晦了,冷风吹进船舱中,呜呜的响,从蓬隙向

外一望,苍黄的天底下,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,没有一些活气。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

了。阿!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?

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。我的故乡好得多了。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,说出他的佳处

来,却又没有影像,没有言辞了。仿佛也就如此。于是我自己解释说:故乡本也如此,——

虽然没有进步,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,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,因为我这次回

乡,本没有什么好心绪。

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。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,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,交屋的

期限,只在本年,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,永别了熟识的老屋,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

乡,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。

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。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,正在说明这老屋

难免易主的原因。几房的本家大约已经搬走了,所以很寂静。我到了自家的房外,我的母亲

早已迎着出来了,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。

我的母亲很高兴,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,教我坐下,歇息,喝茶,且不谈搬家的

事。宏儿没有见过我,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。

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。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,又买了几件家具,此外须将家

里所有的木器卖去,再去增添。母亲也说好,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,木器不便搬运的,也小

半卖去了,只是收不起钱来。

“你休息一两天,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,我们便可以走了。”母亲说。

“是的。”

“还有闰土,他每到我家来时,总问起你,很想见你一回面。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

期通知他,他也许就要来了。”

这时候,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: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,下

面是海边的沙地,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,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,项带银圈,

手捏一柄钢叉,向一匹猹⑵尽力的刺去,那猹却将身一扭,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。

这少年便是闰土。我认识他时,也不过十多岁,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;那时我的父亲还

在世,家景也好,我正是一个少爷。那一年,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⑶。这祭祀,说是三

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,所以很郑重;正月里供祖像,供品很多,祭器很讲究,拜的人也很

多,祭器也很要防偷去。我家只有一个忙月(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:整年给一定人家

做工的叫长工;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;自己也种地,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

人家做工的称忙月),忙不过来,他便对父亲说,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。

我的父亲允许了;我也很高兴,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字,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,

闰月生的,五行缺土⑷,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闰土。他是能装〔弓京〕捉小鸟雀的。

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,新年到,闰土也就到了。好容易到了年末,有一日,母亲告诉

我,闰土来了,我便飞跑的去看。他正在厨房里,紫色的圆脸,头戴一顶小毡帽,颈上套一

个明晃晃的银项圈,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,怕他死去,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,用圈

子将他套住了。他见人很怕羞,只是不怕我,没有旁人的时候,便和我说话,于是不到半

日,我们便熟识了。

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,只记得闰土很高兴,说是上城之后,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

东西。

第二日,我便要他捕鸟。他说:

“这不能。须大雪下了才好。我们沙地上,下了雪,我扫出一块空地来,用短棒支起一

个大竹匾,撒下秕谷,看鸟雀来吃时,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,那鸟雀就罩在竹

匾下了。什么都有:稻鸡,角鸡,鹁鸪,蓝背……”

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。

闰土又对我说:

“现在太冷,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。我们日里到海边捡贝壳去,红的绿的都有,鬼见怕

也有,观音手⑸也有。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,你也去。”

“管贼么?”

“不是。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,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。要管的是獾猪,刺猬,

猹。月亮底下,你听,啦啦的响了,猹在咬瓜了。你便捏了胡叉,轻轻地走去……”

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——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——只是无端的觉

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。

“他不咬人么?”

“有胡叉呢。走到了,看见猹了,你便刺。这畜生很伶俐,倒向你奔来,反从胯下窜

了。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……”

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: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;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,我

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电里出卖罢了。

“我们沙地里,潮汛要来的时候,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,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……”

阿!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,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。他们不知道一

些事,闰土在海边时,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。

可惜正月过去了,闰土须回家里去,我急得大哭,他也躲到厨房里,哭着不肯出门,但

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。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的鸟毛,我也曾送

他一两次东西,但从此没有再见面。

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,我这儿时的记忆,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,似乎看到了我

的美丽的故乡了。我应声说:

“这好极!他,——怎样?……”

“他?……他景况也很不如意……”母亲说着,便向房外看,“这些人又来了。说是买

木器,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,我得去看看。”

母亲站起身,出去了。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。我便招宏儿走近面前,和他闲话:问他

可会写字,可愿意出门。

“我们坐火车去么?”

“我们坐火车去。”

“船呢?”

“先坐船,……”

“哈!这模样了!胡子这么长了!”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。

我吃了一吓,赶忙抬起头,却见一个凸颧骨,薄嘴唇,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,

两手搭在髀间,没有系裙,张着两脚,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。

我愕然了。

“不认识了么?我还抱过你咧!”

我愈加愕然了。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,从旁说:

“他多年出门,统忘却了。你该记得罢,”便向着我说,“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,……

开豆腐店的。”

哦,我记得了。我孩子时候,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,人都叫伊

“豆腐西施”⑹。但是擦着**,颧骨没有这么高,嘴唇也没有这么薄,而且终日坐着,我

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。那时人说:因为伊,这豆腐店的买卖非常好。但这大约因为

年龄的关系,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,所以竟完全忘却了。然而圆规很不平,显出鄙夷的神

色,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⑺,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⑻似的,冷笑说:

“忘了?这真是贵人眼高……”

“那有这事……我……”我惶恐着,站起来说。

“那么,我对你说。迅哥儿,你阔了,搬动又笨重,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,让我拿

去罢。我们小户人家,用得着。”

“我并没有阔哩。我须卖了这些,再去……”

“阿呀呀,你放了道台⑼了,还说不阔?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;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,

还说不阔?吓,什么都瞒不过我。”

我知道无话可说了,便闭了口,默默的站着。

“阿呀阿呀,真是愈有钱,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,愈是一毫不肯放松,便愈有钱……”

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,一面絮絮的说,慢慢向外走,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

里,出去了。

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。我一面应酬,偷空便收拾些行李,这样的过了三

四天。

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,我吃过午饭,坐着喝茶,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,便回头去看。

我看时,不由的非常出惊,慌忙站起身,迎着走去。

这来的便是闰土。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,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。他身材增加了一倍;先前的紫色的圆脸,已经变作灰黄,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;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,周围都肿得通红,这我知道,在海边种地的人,终日吹着海风,大抵是这样的。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,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,浑身瑟索着;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,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,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,像是松树皮了。

我这时很兴奋,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,只是说:

“阿!闰土哥,——你来了?……”

我接着便有许多话,想要连珠一般涌出:角鸡,跳鱼儿,贝壳,猹,……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,单在脑里面回旋,吐不出口外去。

他站住了,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;动着嘴唇,却没有作声。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,分明的叫道:

“老爷!……”

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;我就知道,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。我也说不出话。

他回过头去说,“水生,给老爷磕头。”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孩子来,这正是一个廿年前的闰土,只是黄瘦些,颈子上没有银圈罢了。“这是第五个孩子,没有见过世面,躲躲闪闪……”

母亲和宏儿下楼来了,他们大约也听到了声音。

“老太太。信是早收到了。我实在喜欢的不得了,知道老爷回来……”闰土说。

“阿,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。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?还是照旧:迅哥儿。”母亲高兴的说。

“阿呀,老太太真是……这成什么规矩。那时是孩子,不懂事……”闰土说着,又叫水生上来打拱,那孩子却害羞,紧紧的只贴在他背后。

“他就是水生?第五个?都是生人,怕生也难怪的;还是宏儿和他去。”母亲说。

宏儿听得这话,便来招水生,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。母亲叫闰土坐,他迟疑了一回,终于就了坐,将长烟管靠在桌旁,递过纸包来,说:

“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。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,请老爷…”

我问问他的景况。他只是摇头。

“非常难。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,却总是吃不够……又不太平……什么地方都要钱,没有规定……收成又坏。种出东西来,挑去卖,总要捐几回钱,折了本;不去卖,又只能烂掉……”

他只是摇头;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,却全然不动,仿佛石像一般。他大约只是觉得苦,却又形容不出,沉默了片时,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。

母亲问他,知道他的家里事务忙,明天便得回去;又没有吃过午饭,便叫他自己到厨下炒饭吃去。

他出去了;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:多子,饥荒,苛税,兵,匪,官,绅,都苦得他

像一个木偶人了。母亲对我说,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,尽可以送他,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。

下午,他拣好了几件东西:两条长桌,四个椅子,一副香炉和烛台,一杆抬秤。他又要

所有的草灰(我们这里煮饭是烧稻草的,那灰,可以做沙地的肥料),待我们启程的时候,

他用船来载去。

夜间,我们又谈些闲天,都是无关紧要的话;第二天早晨,他就领了水生回去了。

又过了九日,是我们启程的日期。闰土早晨便到了,水生没有同来,却只带着一个五岁

的女儿管船只。我们终日很忙碌,再没有谈天的工夫。来客也不少,有送行的,有拿东西

的,有送行兼拿东西的。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,这老屋里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,已

经一扫而空了。

我们的船向前走,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,都装成了深黛颜色,连着退向船后梢去。

宏儿和我靠着船窗,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,他忽然问道:

“大伯!我们什么时候回来?”

“回来?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。”

“可是,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……”他睁着大的黑眼睛,痴痴的想。

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,于是又提起闰土来。母亲说,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,自从我家

收拾行李以来,本是每日必到的,前天伊在灰堆里,掏出十多个碗碟来,议论之后,便定说

是闰土埋着的,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,一齐搬回家里去;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,自己很以为

功,便拿了那狗气杀(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,木盘上面有着栅栏,内盛食料,鸡可以伸

进颈子去啄,狗却不能,只能看着气死),飞也似的跑了,亏伊装着这么高低的小脚,竟跑

得这样快。

老屋离我愈远了;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,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。我只觉

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,将我隔成孤身,使我非常气闷;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

影像,我本来十分清楚,现在却忽地模糊了,又使我非常的悲哀。

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。

我躺着,听船底潺潺的水声,知道我在走我的路。我想: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,

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,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。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,又大家隔膜起

来……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,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,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

的辛苦麻木而生活,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。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,为我们所

未经生活过的。

我想到希望,忽然害怕起来了。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,我还暗*乩镄λ*以为他总

是崇拜偶像,什么时候都不忘却。现在我所谓希望,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?只是他的

愿望切近,我的愿望茫远罢了。

我在朦胧中,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,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

月。我想:希望本是无所谓有,无所谓无的。这正如地上的路;其实地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

多了,也便成了路。

赏读:

在篇小说中,鲁迅主要表现了两方面的内容,一方面是对客观现实的反映,作品通过记忆中的故乡和现实目睹的故乡对比,揭露帝国主义的侵略,封建主义的压榨给人民造成的苦难,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后农村破产,农民痛苦生活的现实。

另一方面,集中体现了鲁迅先生对“人性”探索的意义。作品深刻指出了由于受封建社会传统观念的影响,劳苦大众精神上受到极大束缚,古训筑成的高墙,使人与人隔膜起来。突出反映了鲁迅对“国民性”的拯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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